我不禁思考,如果沒有主流價值觀的灌輸,我們是否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,熱愛什麼。
有一個高度發展的文明社會,沒有戰爭也不存在生,老,病,死之苦。物質豐饒且國家安寧。人人各司其職,無不對自己身處的崗位及時代感到幸福。同時,在這樣的社會裡,嬰兒從瓶子中誕生,人的命運早在培育室中被分為三六九等。家庭的概念不復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性自由及濫交。對於個人意志所引發的孤寂和空虛,倒不如服食蘇摩1,一克解千愁。
《美麗新世界》所描寫的是一個只剩下享樂的極權社會。在這裡,快樂就是至善,人人都忙著縱慾而無暇思考。
主宰者通過睡眠教育,藥物刺激及試管培植等各種手段塑造人的思想,繼而鼓吹分散感情,濫交,放大官能愉悅以滿足無止境的慾望。為了防止親密關係的連結引發社會動盪,一人同時與多個伴侶發生關係十分常見,亦備受鼓勵。
在這樣的太平盛世,人根本對自己所遭受的控制一無所知,更是心甘情願地熱愛無法逃避的奴役命運。同樣是對人性的侮辱,《一九八四》的老大哥透過過施加痛苦使人順從;而《美麗新世界》的主宰者則是給予快樂而使人忘記個體與自由。後者更持續可行,因為比起懲罰,獎勵更能讓人身處泥沼之中無法自拔。
赫胥黎的預言似乎確實發生在你我身處的世界當中。對於消遣活動前所未有的渴求,肥皂劇裡善惡有報的精神鴉片,虛擬世界的大行其道也許是志在逃避。一切快樂都可以購買;一切慾望都能被塑造。我們應該追求一切想要的,但一切想要的都毫無意義。
從前,人類創造了上帝而被宗教控制;現在,人類創造了消費主義而被金錢控制。說到底,我們過分嚮往幸福,而甘願在追逐過程中泯滅自我;我們過分渴求自由,而在反抗中失去自由。我始終認為,與其向外索求,把命運託付給更強大的存在,倒不如透過不斷的學習,感知及創造以獲得真正的安寧。多看看藝術和美吧,趁一切還未被感官電影和合成音樂取代。
如果命運的苦難可以一筆勾銷,如果不用忍受亦無需反抗,如果能縱情聲色而不承受惡果,如果生命就這樣歌舞昇平。你願意嗎?
節錄書中美麗的段落
他獨自一人來到村外,站在平頂山光禿禿的荒原上。在月光的照耀下,石頭就像嶙峋的白骨。在山谷下面,土狼正淒厲地嘯月。青腫的地方仍然很痛,割裂的傷口仍然在流血。但他哭泣不是因為疼痛,而是因為只有他獨自一人,因為他被趕了出來,孤獨地在這個死寂荒涼得只有月亮和岩石為伴的世界裡。在他坐著的懸崖邊上,月亮就在他身後。他看著平頂山下方黑漆漆的影子,那個死亡的黑影。他只需要走一步,輕輕一跳......他伸出右手,在月光的照耀下,鮮血仍汩汩地從他手腕上的傷口流出來。每隔幾秒鐘,一滴血就會滴落,是漆黑的,在死寂的月光下幾乎沒有顏色。滴落,滴落,滴落。明天,明天,明天。
他發現了時間、死亡和上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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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摩為小說中虛構的迷幻劑藥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