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,當他在草地上躺得足夠久的時候,他會感覺到,大地在他的背山十分輕微地起伏。在這樣的時刻,他知道,這是周圍的群山在呼吸。
這是一個關於二十世紀平凡人物的故事,一個瀕死的牧羊人連結了主角艾格爾的一生。幾十年當中,他經歷過重大事件,他接受過一些饋贈,也被掠奪走一些寶藏,不過因為是平凡的人,一切生離死別都顯得平淡起來。這是大多數人的一生所必須經歷的,並沒有什麼特別。二十九歲的時候,艾格爾在大雪襲捲的山谷上救下了「羊角漢斯」,漢斯卻一心尋死,拖著受傷的身體跑往大雪覆蓋的更深處。身體四分五裂地飄散在雪花之下,無人再打聽他的去向。
四十年之後,在偶然的機會下,艾格爾在偶然之中再次遇見「羊角漢斯」。不過這次是一部分的漢斯,他失去了一條腿,冰把他的半張臉從骨頭上撕了下來,露出了藍黑色的牙齦。原來,「羊角漢斯」的屍體被冰封了數十年之久,只是好奇的游人鑿開冰才重見天日。躺在擔架上的屍體似乎咧著嘴笑。艾格爾更願意相信,
這是因為羊角漢斯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幫助,單憑自己的努力活到最後一刻。
書中大部分人物都死得毫無徵兆,主角的養母昏迷在麵包團上窒息而死,一起修建山頂纜車的工友在洗澡時睡著,水變得冰涼後就再也沒有醒來。在動盪的年代,死亡變得毫無尊嚴,甚至活著也只像一幅混雜的畫面。艾格爾辛勤努力地活著,悄無聲息地死去,不過能死在家中的桌子邊上,甚至看到了最後一眼月光,也算是死得比較體面。
他沒有什麼成就,但一直認為自己應該活著。他期盼自己能儘量往遠的地方看,在某程度而言也算是做到了。雪崩席捲走心愛的妻子瑪莉後,他就就到俄羅斯參加二戰,看別國的山谷。戰爭結束後他什麼都沒有得到,卻又當起導遊來。雖然大半生還是停留在來時的地方,但他還是盡力看到更遠處的雪花和日出。
從一出生開始你就在一點接著一點地失去什麼。一開始是一隻腳趾,然後是一隻胳膊;一開始是一顆牙,然後是整個記憶。一直到某個時刻什麼都沒留下了。然後他們把你最後那部分扔進一個洞裡,填土埋起來,然後就完了。
我們喜歡想過去自己失去了什麼,而不去想將來能擁有什麼;我們喜歡數算自己的不幸,而不愛計較自己的幸福。
不過只要腦筋足夠清晰就會發現,其實幸運與不幸的概率相若。艾格爾一直用行動實踐他所相信的 ——不管命運定下什麼課題,那就接受。如果想當運動員,那麼還是年輕更好。如果想當音樂家,那麼應該從小培養。如果想從事商業,那麼最好在一個財力相當,氣氛和睦,心靈從未受損害的家庭中成長。
那麼是否有一種職業,可以以自己的年邁和人生的缺陷提供價值呢?艾格爾選擇了當導遊,他雖然年紀大,身體卻很好,而且不怕死。他一生不知走過了這片山谷多少次,所以也很熟悉。不會有人比他更適合這份工作了。在這險峻的路上,至少,他可以看到遊客的傲慢連同汗水一起蒸發掉。深入骨髓的疲累帶走了一切,只剩下完成旅程的由衷感激。這也是他對人生的感想。
總之,他對時間的感知已經完全混亂了。過往好像朝著所有方向彎折。事情的經過在他的記憶中千回百轉,相互交織在一起,更確切地說,它們以獨特的方式在記憶中重新塑形,重新分配權重。
最近我看到一個說法。我們大多以為人生像是爬坡,每付出一點就會向邁進一點。但其實人生像是走階梯,不知道何時才能跨越下一級。
當停留在一級時,你會以為自己的付出毫無收穫,以為自己的天賦就永遠只能停留在那一級。不過只要不放棄,就一定能看到更大的風景。經驗累積的階梯,走著走著就會明白了。更重要的是,把失敗都踩在腳下。
這本書好像很暗黑,不想看。
寫得很好,有才華也有敏銳的觸覺。希望您別介意我指出一些小瑕疵,相若,打錯了相約。